冰冷。
一种浸透骨髓冻结灵魂的冰冷,裹挟着铁锈与万古尘埃的腐朽气息,粗暴地灌入姜啸的感官。
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。
在他新生的躯体里,反复穿刺,将沉沦的意识,硬生生拽回现实。
他猛地睁开眼。
视野被粘稠的黑暗占据。
唯有沉渊初火在灵魂深处顽强跳动的微弱火星,勉强映照出眼前的地狱景象。
没有光,没有天,没有地。
只有剑。
无穷无尽的残剑断刃,如同上古巨神死后森白的骸骨,堆积成连绵起伏望不到边际的尸骸之山。
剑身锈蚀斑驳,布满裂痕与缺口。
有的扭曲如蛇,有的折断如戟,有的只剩下半截剑柄深插在由更多残剑构成的土壤之中。
亿万残剑,凝固成一片死亡的金属坟场,散发着亘古不散的惨烈战意与无边死寂。
姜啸发现自己,正跪在这座尸骸剑山的半腰处,剧痛正来自他的双手。
他的双掌,被身下两柄斜刺而出的巨大断剑残骸,狠狠贯穿。
暗红色的血液,正顺着那断裂的剑身之上,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纹路,汩汩流淌。
血液浸入剑身,如同水滴落入滚烫的油锅。
嗡……
嗡……
嗡……
整座死寂的剑冢尸山,毫无征兆地发出低沉而连绵的嗡鸣。
起初是零星的几点,如同濒死者的呻吟,随即迅速蔓延汇聚共振。
亿万柄沉寂了不知多少万载的残剑断刃,竟在同一时刻震颤起来。
锈蚀的剑身,相互摩擦碰撞。
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和沙沙声,汇成一片死亡金属的哀歌。
剑冢上空弥漫的沉重死气与惨烈战意,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,疯狂地翻滚咆哮。
一股庞大混乱,带着无尽毁灭与疯狂排斥意志的恐怖压力。
如同无形的亿万钧巨山,轰然压向跪在剑山上的姜啸和他怀中紧抱的卵茧。
“呃啊……”
姜啸喉咙里,挤出压抑到极致的痛吼。
新生的骨骼,在这恐怖的压力下,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仿佛随时会寸寸断裂。
贯穿手掌的断剑,被压得更深,鲜血如泉涌出。
怀中的卵茧猛地一颤,黯淡的符文剧烈闪烁。
传递出孩子惊恐到极致的尖啸意念,“爹……痛……怕……”
沉渊初火疯狂燃烧,在识海中发出撕裂般的尖啸警示。
这片同源剑冢,对任何闯入的活物,都报以最彻底的死亡驱逐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、肉身与神魂即将被亿万残剑的战意,彻底碾碎的瞬间。
嗤啦……
姜啸身前不到三尺的虚空,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狭长,边缘不断扭曲崩灭的漆黑缝隙。
混乱狂暴的空间乱流,如同决堤的洪流,从中疯狂喷涌而出。
一股与这沉郁剑冢格格不入,痞气十足又带着无尽憋闷狂喜的意念。
如同破闸的疯牛,猛地从那空间裂缝中冲撞出来,瞬间席卷了整个剑冢。
“老……男……人……”
那意念炸雷般在姜啸识海响起,带着夸张的哭腔和滔天的怨气,震得他神魂都一阵晃荡。
“三千年,整整三千年了,骨头渣子都他妈快在时空夹缝里风化成灰了,老男人,你丫的才想起捞老子?有没有良心?啊?老子当年为你砍天砍地砍空气,砍得剑灵本源都快崩了,你就这么对待功臣?”
伴随着这连珠炮似的意念咆哮。
一道凝练纯粹漆黑如永夜的身影,猛地从那狂暴的空间裂缝中钻了出来。
它长约三尺,形态并非实体,更像是一道不断流动,凝缩着极致锋锐与深沉死寂的剑影。
剑影通体漆黑,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。
唯有剑脊之上,一道如同活物般蜿蜒流淌,散发出纯净空间波动的暗银色细纹。
为其增添了一抹神秘与灵动。
这正是姜啸三千年后仗之纵横寰宇的本命飞剑九幽。
其剑魂,便是“大老黑”。
此刻这道漆黑剑影一钻出裂缝,根本无视那正疯狂碾落,足以压碎山岳的亿万残剑战意。
那恐怖的排斥力场,在靠近九幽剑影周身三寸时,竟如同遇到了无形的滑腻屏障。
诡异地扭曲偏斜,滑开。
九幽剑影如同回了家的泥鳅,灵动无比地在凝固般沉重的压力场中游了一圈。
剑尖精准无比地,悬停在了姜啸怀中那枚符文黯淡的卵茧上方。
“哟呵……”
大老黑的意念瞬间切换。
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,和一种“老子终于当长辈了”的狂喜痞气。
剑影微微俯下剑体,那漆黑的剑首,几乎要贴到卵茧的壳上。
意念如同连珠炮般轰入姜啸识海,也清晰地传递给了卵茧中的存在:
“这波动,这灵光,错不了,老男人,行啊你,动作够快的,这铁定是我那未曾谋面宇宙无敌乖巧可爱,将来必定横扫诸天万界的好大侄女吧?”
剑影兴奋地绕着卵茧,转了个圈。
带起细微的空间涟漪,将那压落的剑冢战意又搅乱了几分。
“叫叔叔,快叫大老黑叔叔,以后谁敢欺负你,报你大老黑叔叔的名号。保管吓得他魂飞魄散,屁滚尿流。叔叔带你吃香的喝辣的,看谁不顺眼咱就砍他丫的,哇哈哈哈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