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 楚国公主的联姻困局(1 / 2)

>楚王献女芈华求和,玉人绝色惊动咸阳宫。

>华阳太后设宴撮合,嬴政冷眼观其楚舞。

>芈华献《九歌》古曲,琴弦暗藏郢都密语。

>兰池夜宴突现淬毒玉簪,黑冰台暗查楚女妆奁。

>嬴政掷还定亲玉玦于丹墀:“楚地,朕自取之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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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夏的渭水蒸腾起氤氲的水汽,裹挟着两岸新麦灌浆的甜香,弥漫在咸阳宫阙之间。章台殿内,气氛却与这温润的时节格格不入,肃杀中透着一丝异样的紧绷。沉水香的暖烟在巨大的蟠螭熏炉口缭绕升腾,试图驱散那无孔不入的、来自南方的湿濡气息,却更添几分沉闷。

丹陛之下,楚国使臣屈昭一身华贵的深衣,纹饰繁复,以玄鸟、卷云、凤翎交织,尽显楚地巫风之诡谲。他面色凝重,双手捧着一个巨大的、以整块墨玉雕琢而成的玉匣,匣盖紧闭,缝隙处用火漆封缄,印着楚国王室的凤鸟图腾。他身后,十余名楚宫内侍,抬着沉重的礼箱,内中隐约可见璀璨的金器、莹润的玉璧、华美的丝帛,以及散发着奇异药香的南国珍材。然而,最引人注目的,却是屈昭身侧,那个垂首静立的纤细身影。

她便是楚王负刍之女,公主芈华。

即便隔着数丈距离,即便她低垂螓首,只露出光洁如玉的额头和一小截弧度优美的下颌,那股惊心动魄的美丽,已如同无形的涟漪,在肃穆的大殿中悄然扩散开来。她身着一袭素雅的月白色深衣,宽大的衣袖与裙裾上,以极细的银线绣着若隐若现的兰草与云纹,清雅脱俗,与屈昭的华贵形成鲜明对比。乌黑如墨的长发并未盘成繁复发髻,仅以一支通体碧绿、雕成凤首衔珠状的玉簪松松绾住,几缕青丝柔顺地垂落颊边,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柔婉。她双手交叠于腹前,姿态恭谨,却自有一股深入骨髓的、属于王族的高华气度。

“外臣屈昭,奉我王负刍之命,觐见大秦皇帝陛下!”屈昭的声音带着楚国贵族特有的、略显绵软的雅言腔调,却字字清晰,“我王感佩陛下扫平六合之威,德泽被于四海。愿献明珠十斛,黄金万镒,荆山之玉璧,云梦之奇珍,聊表臣服恭顺之心!”他一挥手,内侍们将礼箱一一打开,顿时珠光宝气,耀人眼目。

他的话语微微一顿,目光转向身侧的芈华,声音变得更为恳切,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婉:“尤愿献上我楚国王室至宝,负刍王最珍爱的明珠——芈华公主!公主承钟离春华(楚地神山)之灵秀,秉湘水之神韵,性情温婉,德容兼备。愿侍奉陛下左右,以结秦楚百年之好,永息干戈,共享太平!”言罢,他深深拜伏于地。

随着屈昭的话语,芈华终于缓缓抬起了头。

刹那间,整个章台殿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明珠,骤然明亮了几分!

那是一张怎样惊心动魄的容颜!肌肤莹白胜雪,细腻得如同上等的羊脂白玉,在殿内烛火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。远山般的黛眉下,是一双如同蕴藏着整个云梦大泽烟波的眼眸,眼尾微微上挑,带着一丝天然的媚意,瞳仁是极深的墨色,清澈得能映出人影,深处却又仿佛笼罩着一层江南水乡特有的、挥之不去的朦胧雾气。琼鼻小巧挺直,唇色是天然的、如同初绽樱花瓣般的浅粉,无需点染,已足以令人心旌摇曳。此刻,那双美眸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恭顺与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惶然,微微颤动的长睫如同蝶翼,更添楚楚之姿。她并未刻意展露风情,但那惊鸿一瞥的绝色,已足以让殿中肃立的许多年轻郎官心跳加速,呼吸为之一窒。

然而,丹陛之上,嬴政的目光却如同万年玄冰,没有丝毫波动。他高踞御座,玄衣纁裳,十二章纹在烛火下流转着冰冷的华彩。他修长的手指在玄玉扶手上无意识地轻叩着,目光扫过屈昭,扫过那些璀璨的贡品,最终落在芈华那张足以倾国倾城的脸上。那目光中没有惊艳,没有欲望,只有一种深沉的、如同在审视一件精美器物般的冷静与…一丝洞悉其来的锐利。

“楚王美意,朕心领了。”嬴政的声音平静无波,听不出喜怒,“公主远来辛苦。典客卿,引公主暂居兰池宫别苑,好生安置。使臣一行,亦妥为招待。”他并未当场表态是否接纳联姻,只做了最常规的安置。

“谢陛下隆恩!”屈昭连忙叩首,芈华亦盈盈下拜,姿态柔美如弱柳扶风,宽大的衣袖拂过冰冷金砖,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、清幽如空谷幽兰的馨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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甘泉宫,华阳殿。

此地是华阳太后的居所,与章台殿的肃穆威严不同,殿宇布置极尽奢华柔美之能事。殿内四壁悬挂着轻薄的楚地云锦帷幔,其上绣着繁复的鸾凤和鸣、云气缭绕图案。巨大的青铜仙鹤香炉吐纳着清雅的蕙草香气。殿角摆放着楚地特有的漆绘屏风,色彩艳丽,描绘着巫山神女、湘君湘夫人的神话场景。地面铺设着厚厚的、产自蜀地的锦罽(毛毯),行走其上,悄然无声。

一场精心筹备的夜宴正在举行。华阳太后高踞主位,虽年过五旬,但保养得宜,风韵犹存,身着华贵的深紫色凤鸟纹深衣,发髻高耸,簪着数支璀璨的步摇。她脸上带着雍容的笑意,目光却不时瞥向坐在下首的芈华,带着毫不掩饰的亲近与审视。

芈华换上了一袭更加华美的石榴红楚宫舞衣,宽大的袖口与曳地的裙裾上,用金线绣满了展翅欲飞的凤鸟与缠绕的藤蔓,在灯火下流光溢彩。乌发挽成精致的望仙髻,簪着数支点翠嵌宝的金簪,额前缀着一枚水滴形的红宝石额饰,更衬得她肤光胜雪,艳光四射。然而,在这极致的盛装之下,她的神情依旧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、如同薄雾笼罩远山般的轻愁与疏离。

席间坐满了楚系外戚的重要人物:昌平君熊启(华阳太后之侄,时任秦廷重臣)、昌文君熊颠,以及他们的家眷。丝竹之声悠扬,演奏的是楚地特有的编钟与瑟、竽之乐,曲调缠绵悱恻,带着浓浓的巫风楚韵。

“华儿,来,到哀家身边来。”华阳太后笑着招手,亲昵地唤着芈华的小名。芈华依言起身,步履轻盈地走到太后身侧,垂首侍立。太后拉住她冰凉的手,轻轻拍了拍,对众人笑道:“瞧瞧,这才是真正的楚女风范!我楚地山川灵秀,方滋养出这般绝代佳人!陛下政务繁忙,哀家这老婆子,就先替陛下看看我们楚国的明珠!”

昌平君熊启举杯笑道:“太后所言极是!公主殿下天人之姿,温婉贤淑,若能常伴陛下左右,不仅是陛下之幸,更是秦楚两国黎庶之福!化干戈为玉帛,永结盟好,传为千古佳话!”

“正是!正是!”昌文君熊颠等人纷纷附和,气氛热烈而微妙。所有人的目光,都似有似无地瞥向殿门方向——嬴政尚未到来。

芈华微微垂眸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,遮住了眸中复杂的情绪。她任由太后握着手,指尖冰凉,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、带着一丝羞涩的浅笑,如同精心绘制在玉人面上的面具。

终于,殿外传来内侍尖利的通传:“陛下驾到——!”

殿内丝竹声骤停,众人慌忙起身恭迎。嬴政一身玄色常服,在蒙恬及数名郎卫的簇拥下步入殿中。他的到来,瞬间让殿内那刻意营造的、带着楚地柔靡气息的氛围为之一肃,如同冰水流入了温汤。

“皇帝来了!快入席!”华阳太后笑容满面,指着自己身侧特意空出的首席,“哀家今日设宴,专为皇帝与华儿接风洗尘!都是自家人,不必拘礼!”

嬴政目光平静地扫过殿内众人,在芈华身上略一停顿,随即淡然落座。“有劳太后费心。”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。

宴会重启,气氛却再也无法恢复到之前的融洽。华阳太后频频示意芈华为嬴政布菜、斟酒。芈华依言而行,动作优雅得体,指尖偶尔不经意地拂过鎏金酒樽的边缘,留下细微的、几乎看不见的纹路。她离嬴政很近,那股清幽如兰的体香若有若无地萦绕。嬴政只是端坐,偶尔举杯浅啜,对芈华的侍奉既不拒绝,也不见丝毫热络,目光始终深邃,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美人佳肴,落在更远的虚空。

“陛下,”华阳太后见气氛沉闷,笑着提议,“华儿自幼习舞,尤擅楚地《九歌》之舞,灵动如仙。何不让华儿献舞一曲,为陛下助兴?”

嬴政的目光终于聚焦在芈华身上,带着一丝审视。“哦?《九歌》?朕闻此乃楚地祭神古乐,庄严肃穆。公主可舞?”

芈华盈盈起身,向嬴政和太后施礼,声音如清泉击玉:“回陛下,芈华所学,乃宫廷乐师删减改编之《云中君》片段,取其缥缈灵动之意,不敢亵渎神乐。愿献拙技,博陛下一哂。”

丝竹声再起,曲调变得空灵悠远,如同来自云梦泽深处的天籁。芈华轻移莲步,来到殿中空地。随着乐声,她翩然起舞。石榴红的舞衣随着她的旋转舒展开来,如同怒放的火焰之花。她的舞姿柔若无骨,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与力量,时而如云中仙子凌波微步,时而如山鬼精灵穿梭林间。纤腰款摆,水袖翻飞,每一次回眸,每一次扬手,都充满了巫风楚韵的神秘与魅惑。尤其是那双眼眸,在舞动中时而迷离如雾,时而清澈如溪,顾盼流转间,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,勾魂摄魄。

殿中众人看得如痴如醉,连华阳太后都忍不住击节赞叹。唯有嬴政,端坐如松,目光沉静地看着那抹惊心动魄的红色身影。他的眼神深处,没有沉迷,只有一种冰冷的、如同在拆解某种精巧机关的专注。当芈华一个极尽柔美的下腰,玉臂舒展,指尖遥指虚空,仿佛在召唤云中神灵时,嬴政的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了一下,无人察觉。

舞毕,芈华气息微喘,面若桃花,更添丽色。她并未退下,而是走到早已备好的一张七弦古琴前,盈盈跪坐。“陛下,太后,方才之舞,只具其形。欲感《九歌》之神韵,还需琴音相和。芈华不才,愿抚一曲《湘夫人》,以寄…思乡之情。”最后几个字,她说得极轻,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哀婉。

纤纤玉指落在冰凉的琴弦上。一曲如泣如诉的《湘夫人》从她指尖流淌而出。琴音空灵哀怨,如湘水呜咽,如秋风拂过洞庭芦荻。她低垂螓首,专注抚琴,几缕青丝滑落颊边,遮住了她大半神情,唯见那精致的侧颜在琴身映衬下,显得格外脆弱而遥远。琴声在大殿中回荡,勾起楚系外戚们心中对故土的无限眷恋,昌平君等人眼中已隐现泪光。

嬴政静静听着,目光落在芈华那翻飞的十指上。琴音婉转,但在他耳中,那快速轮指的细微摩擦声,那按弦力道的微妙变化,似乎隐隐构成了一种极其隐晦、却带着某种规律的节奏…如同某种密码!

就在琴音渐入高潮,众人沉浸于哀婉意境之时,异变陡生!

“咻——!”

一道极其细微、几乎被琴音掩盖的破空声,自殿顶承尘的阴影处激射而出!目标并非嬴政,竟是正在抚琴的芈华!

那是一枚细如牛毛、通体幽蓝的玉簪!速度快如闪电!

“公主小心!”侍立在芈华身后不远处的一名楚宫侍女失声尖叫,竟猛地扑向芈华,试图以身相护!

然而,另一道身影更快!

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嬴政身后的蒙恬,在破空声起的刹那,身形已如鬼魅般掠出!他并未拔剑,而是闪电般抄起面前矮案上一个盛满冰镇瓜果的青铜冰鉴(带冰块的容器),运足臂力,如同投掷石弹般,狠狠砸向那玉簪飞来的轨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