呼延灼听到“登州”、“平海军”几个字,眼神微微一动,但并未开口,静待下文。
王伦听着众人的关切与疑虑,心中微暖,但决心毫不动摇。他抬手止住众人话语,解释道:“诸位兄弟关怀,王伦感念。然此行干系重大,非我亲往不可。原因有二。”
他目光变得锐利:“其一,登州风闻有两位好汉,名唤解珍、解宝,乃登云山下猎户,武艺高强,为人义气。据一些江湖传言,彼二人或正遭奸人毛太公勾结官府构陷,身陷囹圄!此事真伪尚未最终确认,但我梁山以‘替天行道’为旗,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!若传言属实,岂能坐视好汉蒙难?此去,首要便是探查真相,若真有冤狱,必全力营救解珍、解宝兄弟!”
“原来如此!”石宝瓮声道,“若真有此事,自当去救!哥哥仁义!” 酆泰也点头。
“其二,”王伦语气转沉,目光转向呼延灼,带着一份郑重,“登州设有平海军,统制官乃是呼延庆将军。” 此言一出,呼延灼身躯明显一震,眼中精光爆射,显然这个名字对他意义非凡!
王伦继续道:“呼延家世代忠良,威名赫赫,乃我大宋柱石。呼延庆将军更是当世名将,坐镇海疆,劳苦功高。” 他看向呼延灼:“呼延灼兄弟,呼延庆将军,按辈分,当是你的叔祖吧?”
呼延灼深吸一口气,抱拳沉声道:“回禀哥哥,正是!呼延庆将军乃末将族中尊长,在军中威望素着。” 他的语气带着敬意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。在梁山骤然听到本家尊长的消息,心情自是复杂。
“好!”王伦点头,“我梁山虽暂栖水泊,然志在匡扶正义,亦敬重为国戍边的忠勇之士。呼延灼兄弟既已是我梁山栋梁,其尊长,便是我梁山敬重之人。此去登州,我欲寻机拜会呼延庆将军,一则表达对呼延家世代忠勇的敬仰,二则,亦是代呼延灼兄弟,向家中尊长致意。此乃私谊,无关立场,只为敬重英雄!” 王伦这番话,既点明了呼延庆的身份,又将其拜访定位在“敬重忠勇”和“代呼延灼致意”的私人层面,极大地照顾了呼延灼的感受,也避免了敏感的“招揽”意图。
呼延灼闻言,眼中复杂之色翻涌,最终化为深深的动容与感激。他离座,单膝跪地,抱拳道:“哥哥厚意,体恤入微!呼延灼…铭感五内!” 王伦此举,无疑是将他视为心腹,并对他引以为傲的家族给予了极高的尊重和认可,这份情意,远超招揽本身。
杜壆、林冲等人也明白了王伦的深意,看向呼延灼的目光更多了几分认同。朱贵则立刻意识到其中的情报价值与外交意义。
水军头领李俊抱拳道:“哥哥深谋远虑。若能得窥平海军虚实,或与呼延将军有所接触,于我水军日后发展大有裨益。只是…如何接近登州水寨,还需仔细筹划。”
“朱贵兄弟,”王伦看向情报头子,“登州城内毛太公府邸、大牢布局、守备力量,以及平海军动向、呼延庆将军日常行踪,需要你手下得力探子,以最快速度探明,绘制详图送来。同时,准备几份‘海商’的身份路引,务必稳妥。尤其要核实解珍解宝之事,是否确有其事,进展如何!”
“哥哥放心!小弟即刻去办!”朱贵起身领命。
“至于路途,”王伦看向水军众将,“虽走水路便捷,然冬日海况难测,且目标太大。我意,主力走陆路,乔装为商队,分批潜行。阮小二、张顺兄弟,你二人挑选二十名最精干、通水性的兄弟,备好快船,走海路作为接应。船不必大,要快、要隐蔽,泊于登州外海隐秘之处待命。若陆路救人后需水路撤离,你等便是关键。”
“得令!”阮小二和张顺齐声应道。
“武松、广惠、杜壆、石宝、酆泰兄弟,”王伦点将,“你五人人随我陆路同行,充作护卫首领。林冲兄弟,你与杨志兄弟坐镇山寨,整训新军,稳固后方,责任同样重大!”
“遵命!”武松、广惠、杜壆、石宝、酆泰沉声应诺。林冲郑重抱拳:“哥哥放心,山寨有林冲在,必保无恙!”
王伦又看向李应、扈成:“李应、扈成兄弟熟悉京东东路风物人情,此次烦请二位亦随行,充作商队管事,指点路途,应付盘查。”
李应、扈成起身拱手:“但凭哥哥吩咐!”
最后,王伦看向呼延灼,语气温和:“呼延兄弟,此行或有机会见到族中尊长,你可有家书或信物,需我代为转达?”
呼延灼心中暖流涌动,略一沉吟,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玉佩,双手奉上:“哥哥,此乃家传信物。若…若哥哥真能见到叔祖,烦请将此物呈上,便说…呼延灼在梁山…安好。” 千言万语,尽在不言中。
王伦郑重接过玉佩:“好,定当带到。”
“好!”王伦猛地站起,肩伤带来的刺痛让他眉头微蹙,但眼中的光芒却如寒星般璀璨。“各自速去准备!朱贵兄弟的情报一到,即刻启程!此行登州,既要探明真相、救人于水火,亦要敬拜忠勇将门!让我梁山仁义之名,响彻东海之滨!”
凛冽的寒风似乎也被这决绝的话语所慑,在窗外盘旋低吼。偏殿内,众头领领命而去,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激昂。呼延灼最后深深看了王伦一眼,抱拳离去,心中波澜起伏。王伦独自立于案前,手指划过地图上登州的位置,仿佛已看到那风雪弥漫的登州城,感受到那来自将门世家的深沉目光,以及那可能正在牢狱中挣扎的猎户兄弟。梁山的道路,正从这八百里水泊,向着更广阔也更复杂的天地,坚定地延伸开去。